黄葆同的归国故事：从遭受拘禁到为新中国科学事业贡献力量

文｜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魏刚

｜樊春华

“黄葆同因申请回国遭遇美国当局无理拘禁”——这是1955年8月23日《人民日报》头版的显眼标题，标志着黄葆同的名字与艰难归国的历程开始为大众所熟知。从那一刻起，黄葆同的归国故事成了无数中国留学生勇敢面对困境、力克万难回国的象征。

然而，在这一事件之前，黄葆同已经在留美学生中小有名气。他的经历，也代表了那个时代中国留学生的缩影。1944年，抗日战争即将胜利时，国民政府恢复了停办了九年的出国留学考试，这项考试被称为英美奖学金。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，已有超过5000名中国学生分布在美国各地的大学中，主要集中在美国东部和中部。

黄葆同，和许多年轻人一样，曾在“经济部”苏浙皖区特派员办公处化工组工作，并参加了留学考试，最终获得了自费留学名额。1947年秋，他带着行李和希望来到美国，进入得克萨斯理工大学化学系攻读硕士。经过一年的学习和研究，黄葆同顺利完成了硕士论文，首次发现了乌桕油具备旋光性，得出乌桕油具有高折光率、高光学活性和强紫外吸收的特性。

获得硕士学位后，黄葆同在1948年秋继续留学纽约布鲁克林理工学院深造。在纽约的四年，成为了黄葆同人生的转折点。

在布鲁克林，他遇到了两位重要的导师。第一位是奥佛伯格教授，他不仅为黄葆同指引了学术方向，还在黄葆同困境中提供了无私的帮助。奥佛伯格教授指导黄葆同进行偶氮化合物的合成、分解机理及其聚合引发作用的研究。第二位导师是陈秀霞，她是著名教育家陈鹤琴的女儿，也是中共上海局派驻美国的重要工作人员。通过陈秀霞的介绍，黄葆同加入了“北美基督教中国学生会”（CSCA）。这个组织积极推动中国学生讨论国内问题、唱进步歌曲，支持新中国的建设。

1949年4月，南京和上海相继解放，新中国即将诞生。CSCA于同年6月12日至18日在新泽西举行了主题为“我们对新中国的信念与行动”的夏令会，黄葆同和其他留学生积极参与讨论，交流着对新中国的希望与信心。

与此同时，黄葆同也加入了“留美科学工作者协会”（留美科协），该组织旨在鼓励留学生回国建设新中国。随着国内局势变化，黄葆同深感，若再不回国，将错失重返祖国的大好时机。就在此时，黄葆同与李恒德、张兴钤和陈一鸣等人决定共同回国。

然而，朝鲜战争爆发让他们的归国计划突然中断。黄葆同所在的CSCA和留美科协被美国列为“颠覆性组织”，所有尚未回国的中国留学生被禁止离境。黄葆同作为CSCA的核心成员，也因此被移民局盯上。正在准备订回国船票时，黄葆同被拘捕并押送至埃利斯岛的移民局看守所，限制离境。

在拘禁期间，黄葆同的日常生活充满了寂寞与不安，但他仍不忘关心其他被拘禁的中国人，经常为他们读电报、写信，甚至教他们英语。每当外界传来不确定的消息时，黄葆同心中便充满了不安。然而，他并非完全孤立。在此期间，孟繁俊和奥佛伯格教授等人不懈努力，最终成功帮助黄葆同度过了114天的困境，重新获得自由。

尽管得以重获自由，黄葆同仍面临着每周一到移民局报到的困扰。1952年，他的报到地点从纽约市移至埃利斯岛，每次离开纽约时都必须得到移民局的批准，甚至连参加博士学位答辩都受限。然而，他没有被这些困难打倒，1952年10月，黄葆同顺利通过答辩，获得博士学位，并在普林斯顿大学工作，专注于高分子新单体的合成与聚合研究。

在普林斯顿，他遇到了冯之榴，这位来自浙江海盐的才女与黄葆同的志趣相投，二人于1953年10月3日结为夫妻。随着时间推移，黄葆同在美国的困境逐渐得到缓解。1954年，随着日内瓦会议的召开，中国在外交斗争中取得了胜利。周恩来总理明确表示希望黄葆同等一批科学家尽快回国。翌年，留美中国学生向时任总统艾森豪威尔递交公开信，诉说留学生活中的困境和痛苦，争取美国人民的同情。1954年10月13日，黄葆同终于得知可以自由离开美国，前提是他必须申请“被驱逐”离境。

1955年4月，黄葆同与冯之榴夫妇终于踏上了回国的旅程，乘坐威尔逊总统号客轮从旧金山启程，经过了两个月的海上颠簸，他们终于回到了梦萦的祖国。黄葆同回忆时表示：“当时我知道回国会很艰难。如果我们留在美国，生活条件肯定比刚刚成立的新中国要好。但是一想到国家需要我们，再苦再艰难，我也要回去。”

新中国的变化让黄葆同兴奋不已，他带着满腔热血投身科学研究，尽全力为祖国的发展贡献力量。1955年秋，他响应国务院的号召，来到中国科学院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，开始了为期五十年的科研生涯。在这里，黄葆同不仅为新中国的军事和工业建设作出了突出贡献，还为高分子化学的研究奠定了基础。

在科研工作方面，黄葆同深入研究了桐油和橡胶等重要材料，尤其是在合成橡胶的研究中，他提出了新催化剂体系，并最终获得了中科院的发明奖。他还大力推动了耐高温高分子材料、氟乙烯单体和航空有机玻璃的研究，为新中国的航空事业提供了技术支持。

黄葆同不仅在科研领域做出了重要贡献，还始终把人才培养作为自己的责任。他认为，作为教师，不仅要传授知识，还要帮助学生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。几十年如一日，黄葆同孜孜不倦地指导学生，帮助他们克服学术上的困难。

黄葆同的学术成就和对学生的关怀使他成为了科研界的楷模。他的一生，不仅是为国家贡献科技力量的一生，也是无数学子心中师长的象征。他的无私精神、对祖国的赤诚以及对学生的悉心教导，至今仍深深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科研工作者。